李季

2014年7月20日正值周日，上午与妻子谈及，不觉参加工作已30年了。长期从事专业工作，老师吴中如院士对我的影响极大，不知他老人家最近身体如何？下午接到顾冲时老师电话，说吴老师近期正在撰写自传，嘱我也写一篇文章谈谈弟子对老师的印象。通话结束后，与吴老师24年多的交往电影般在脑海回放：浓重的宜兴口音，有些瘦弱的身躯，普普通通的衣着，病床上审阅博士研究生论文的身影，对龙羊峡的深情，对我个人的教诲关怀，真想立刻到学校看看吴老师！晚上打开计算机，一时竞不知如何写起，一连几天一本本翻阅吴老师的著作和有关龙羊峡的报告，以往的片断似接似连。7月31日下午公司在积石峡[1]水电站开会，会后参观考察电站后再经大禹圣迹，隐然有所触动。晚餐后仰视满天星斗，思路豁然开朗，吴老师好象就是大坝监测界的大禹啊！赶紧回到宾馆，执笔书写，于是便有了以下文字。

一、引路

1984年7月，我从大连工学院水利系水工专业毕业后自愿到龙羊峡水电站工作，分配到水库试验站大坝观测班任技术员。虽然常在前方实际观测，常向老师父请教，也认真研读有关教材讲义，但总感觉隔着什么似的不能深入进去。1990年4月至7月参加能源部大坝安全监察中心和河海大学联合举办的大坝原型观测资料整编分析短训班。4月26日青海省海南州发生塘格木7级地震，因当时通讯条件所限我还不知道。吴老师特地找到我，告诉我地震对龙羊峡水电站影响不大，电站区域人员安全没问题，叫我安心学习，当时很是感激。经过三个月较为系统的培训学习，在大坝观测上方有些入门的感觉。当时吴老师正在构思“大坝安全综合评价专家系统”总体设计大纲，因拟以龙羊峡工程为对象，我多次到他办公室请教，给我留下了思维活跃、平宜近人的良好印象。1993年底我到青海省电力局工作，学习并配合吴老师课题组研发专家系统，和吴老师打交道多了起来，老师一直称我为李工，这也是我的自豪之处。一次听吴老师聊到在龙羊峡大坝专题分析会上他曾对潘家铮老总讲：“你是坝工权威专家，但在大坝安全监控上我是专家”，话语充满了自信。吴老师对待专业严肃认真，一丝不苟，非常重视合作单位技术人员的建议和意见，大坝安全综合评判专家系统研发过程中就采纳了我提出的分层次评判后同时进行总体评判的意见。他对龙羊峡工程了如指掌，解释问题深入浅出，令人佩服，我决心以他为师。

通过参加统考，1995年9月终于如愿入吴老师门下攻读水工结构工程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大坝安全监控。开学不久，吴老师专门找我谈话，首先讲述的是河海大学大坝安全监控的开创者陈久宇老师所做的工作和治学态度，之后还谈到大坝安全监控理论及应用研究除与坝工理论密切相关外，还与多学科有交叉，要注重数学、力学、地质、材料学和计算机技术的学习，同时也要学好外语。吴老师对我学习要求很严，每次知道我单科考试成绩不错都会鼓励我继续努力。一次英语考试取得年级最好成绩，吴老师特别高兴，事后还多次提起。我的硕士论文经他认真审阅修改五遍后方叫申请答辩，论文中标点符号错误之处也会一一标出，印刷前还要求我再仔细校对一次。吴老师也非常关心学生的生活，不定期组织聚餐，对来自青藏高原的我尤其关心，每有外来客人常叫我陪同就餐以改善生活。

跟随吴老师学习领悟和长期工作实践，使我真正热爱上了大坝安全管理这一行。2000年黄河上游水电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正式运作，我负责全公司大坝安全管理工作。工作中遇到了一些新问题，促使我再次考入河海大学攻读吴老师的博士研究生。通过和吴老师研究团队的长期合作，解决了一批梯级水电站大坝运行中的难题，在确保了大坝安全运行的同时，也为公司创造了良好的经济效益。吴老师关于大坝安全的理念、理论和方法在大坝安全运行上发挥了巨大作用，作为吴老师的学生和合作者我深感自豪。

二、龙羊峡

龙羊峡水电站是我国上世纪80年代水电工程的典范，挡水建筑物由主坝混凝土重力拱坝、左右岸重力墩、左右岸重力副坝组成，挡水前沿总长1226米。重力拱坝高178米，是当时国内最高的大坝。坝址区地质条件十分复杂，基础处理难度大，是当时世界已建成拱坝中两个处理量最大的工程之一，被国内外专家称之为挑战性工程。吴老师长期从事龙羊峡工程安全监控方面的研究，为工程安全运行贡献巨大，其专著和论文中与龙羊峡有关的部分占有较大的比重，故而对工程有极深厚的感情，也和设计、建设、运行管理的有关领导、专家结下了深厚情谊。

从1987年开始，吴老师主持“7.5”国家重点攻关项目专题《高坝的安全监测技术及反馈》四个课题，研究主要结合龙羊峡大坝进行。“龙羊峡大坝安全监测与反馈”获1992年能源部科技进步二等奖。1990年代中期，吴老师通过正反分析和反馈分析，首次判定龙羊峡大坝可以在设计条件下正常运行，为逐步提高龙羊峡水库汛限水位奠定了基础。吴老师创立混凝土坝变形监控指标理论和方法，分析拟定了龙羊峡重力拱坝三级变形监控指标，在2005年龙羊峡水库首次安全蓄至2597.62米历史最高水位起到了重要指导作用。吴老师主持完成的龙羊峡重力拱坝下游面裂缝成因与稳定分析报告，是龙羊峡大坝安全首次定期检查的重要专题报告，对评价龙羊峡大坝安全状况起了关键作用。近期完成的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公司重点科研项目“拱坝超深强透水贯穿性断层渗流特性及其影响研究”也得宜于吴老师的指导。

每次回学校看望吴老师，必会问起龙羊峡大坝运行情况，关切之情流露。吴老师对待合作单位的领导和技术人员真诚热心，在申报科研成果时总会列上他们的名字。得宜于吴老师的长期教诲和提携，我的技术水平有了长足进步，对龙羊峡等工程的理解更加深入，2007年被评为集团公司水工专家，谢谢老师！

三、送匾记事

1997年12月4日，我正在河海大学准备进行硕士论文答辩，传来吴老师被评为中国工程院院士的喜讯。学校充满了欢庆气氛，众弟子更是喜形于色，溢于言表。大家在一起商量如何祝贺，知道“老吴”素来淡薄名利，不喜贵重礼品，送贺匾的提议得到一致同意。因我和博士后吴刚有一定经验，掌门师兄顾冲时就将制匾的任务交给了我俩。在讨论匾上该题什么的时候，我站在工程实际的角度上思考，吴老师为什么能顺利评上院士，除了严谨治学、勤于钻研、成果丰硕外，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可能就是理论联系实际，理论、技术和方法为工程实际服务，致力于解决工程实际问题，指导工程安全、经济运行。当时想到了学以致用[2]，一方面含有为了解决工程实际问题进行理论方法上的探索研究，也含有创立系统的大坝安全监控学术理论方法的意思，并解决了许多水工中的实际问题，即学已致用。吴老师不到60岁即评上了院士，大家担心老师为巨大名誉所累，希望吴老师继续带领推动学科发展，做出更大贡献，所以便有了“勇攀高峰”四字，当然也含有学术方面的赞誉之意。经顾老师和大家共同推敲，匾上题词确定为“遵师爱友，埋头苦干，学以致用，勇攀高峰。”匾由吴刚骑自行车找专业店制作，质地很好，至今仍挂在河海大学科技馆3楼吴老师办公室办公桌对面的墙上。吴老师评为院士后并没有满足于已取得的成就和荣誉，事业大成之后继续奋斗，为水工结构工程学科发展殚精竭虑，拓展理论方法，指导研究团队发展非确定性监控理论、健康诊断、风险分析和超大型工程安全监控研究，又取得很多重量级成果，这也是众弟子颇感心慰、同行心悦诚服之处。

写到此外，眼中似又出现吴老师在办公室伏案疾书、凝神思考、专心绘图、忘我工作的形象。以前总觉吴老师天分太高，对于工程安全监控中遇到的难题，总能独辟蹊径，提出解决问题的思路、办法和手段，并在解决问题后提炼出新的理论成果，现在想来勤奋和认真做事才是吴老师的成就之泉。今后当继续以吴老师为榜样，学不可以已，认真做好黄河上游梯级水电站大坝安全管理工作，确保大坝安全运行，让远在南京的吴老师放心。在此唯愿老师健康长寿，继续为我们传授“监控”之道，带领我们解水工程“安全”之惑，以使国之水利事业更加兴旺。

           2014年8月21日改于西宁办公室

[1] 积石峡，又名孟达峡，是传说中大禹“导河于积石”之处。古籍《禹贡》记载：“大禹治水始于积石，至于龙门。”现大坝下游右岸禹洞圣迹尤存，时有游人瞻仰。

[2] 学以致用，现代成语，指为了实际应用而学习。出于李新《为有源头活水来》。思想似可上溯至荀子的劝学篇。